书籍封面

书简三叠

十来年间写过不少信。偶与几位旧友提起,都说成叠留存着。经一番分头检点,拣选了汇交在止庵处。经止庵的再整理,共得一四五通,计扬之水五十三通,止庵四十九通,沈胜衣四十三通。字数约计十三万云。 止庵写信给我说,整理“扬之水(所存)信殊麻烦”。因信上“多不写年月”,排比就须仔细查对。“不写年月”的责任在我,只是扬之水收到没加补注,以后留存又不免失序吧。 但止庵信上掉转话头又道:“麻烦一辞,似乎略有怨意,其实完全相反,觉得时有乐趣,好比科学发现一般。”还说打印以后,与原信“校对起来也有趣”,总结是“这几天过得非常快活”。 前人有诗云:“老病难为乐,开眉赖故人。”又云:“得书剧谈如再少。”圣陶先生更把晚岁与故人来回写信视作“暮年上娱”。止庵盖深会此意。这件小事如果借电话一说,岂不简省,但像来信蕴涵的那般顿挫环荡情味必致全部消失。我读止庵来信自然较之接听电话高兴,坚信他自述“非常快活”也非虚诳。 扬之水与我曾在国家博物馆共事,却不相识。她在司机班,我在文献组。以后《读书》杂志创刊,她逢伯乐,成为该刊编辑部五朵金花之一;我则自称只是它的“编外打杂工”,但去信提意见或偶寄补白小品,适巧归她处置,日久乃传闻“阁楼人语”,指说我们“知己”。鄙人预流光宠,别无胜业可言。张中行先生《负暄三话》中有她的画像,最能传神。 止庵以著撰丰茂,声闻盛播,我认为其编校功德或尤在著作之上。他所校订的整套知堂“自编文集”可供佐证。我的那本很不成器的《答客问》,承他挺身而出,加工编校,宛如“法酒调神气,清琴入性灵”,恍然音色一新,最出望外。眼下这册《书简三叠》,又让我坐享其成,他说的“非常快活”无疑是他从自身的“非常辛勤”中萌发。 至于沈胜衣则别是一奇。我读他文字多不自报刊,几乎悉数是他伴同手简用“忆水舍笺”一般规格的大张素纸打印寄来。博观深情,自是一绝。好法书名画,每以彩色缩印于笺纸一角。对港台影剧歌咏,又独具心眼,自称有“声色之好”。以后方知他联系广泛多由网络,三年前曾寄我一份他收录的《“谷林”典故》,共计七大张,统为素所未闻。新近见告已编就列年作品共得五本,首两本下月可望出书,则无俟我在此絮叨了。 以上依照三位收信人的年齿挨个略事介绍,实皆不得要领,末后却必须补上几句,记下《书友》老总黄成勇栽植玉成的厚惠。他宽容我多年在报端哓舌,还发了代我征集书翰的启事,陆续收到寄回来的“冷藏”,使这个渐在“淡出”的糟老汉顿悟他竟被如许和洽慈祥的同调呵护在深心之中,叫他怎样始克尽其余年小有报役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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