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读书

前言 關於臺灣文學南北分立現象的研究，本土派作家劉春城寫過一篇題為《臺灣文學的兩個世界》的論文，其中有一段文字這樣論述南北文學的差距： 一是臺北市的，一是臺灣省的；一是中央的，一是地方的.，一是官方主導造勢的，一是民間力量自然形成的.，一個擁有強勢媒體資源，一個處於小眾與弱勢媒體劣勢；一個以官方向中國經驗看世界，一個以民間的臺灣經驗看中國和世界.，一個擁抱本土堅持社會寫實，一個主張文學藝術的精緻性；一個主張文學反映社會的現實性，出入城鄉回歸本土經驗文學，一個不介入本土生活，鼓吹都市型及外國經驗文學，由此演成臺灣文學上隱然拮抗之勢。 這段話寫於一九八九年。文字雖然還不那麼通順，但基本上反映了兩地文學的歧異。時間過了十多年，現在是到了陳水扁連續執政的年代，「臺灣省文學」或曰「南部文學」如果還稱「弱勢」，那就過於謙虛了；「民間力量」也正從邊緣走向主流，至少它已緊密地和官方力量結合在一起。不管如何演變，「臺北文學」與「南部文學」的形成除地域因素外，政治生態即「北部/統派」、「南部/獨派」對文學生態顯然起著制約作用。這從二〇〇四年總統大選，臺灣被分割為「南部/泛綠」、「北部/泛藍」的現象可看出；從劉春城上面所說的「中央」與「地方」之分以及「官方主導造勢」亦可印證。 目前，在臺灣還未見到有關南北文學分立的系統論述。臺北的評論家通沒有寫過專論，更沒有寫過專書。據筆者掌握的有限資料，關注並論述這一問題的大部分是本土派作家，如詩人向陽的《「臺北的」與「臺灣的」——初論臺灣現代文學的「城鄉差距」》以及彭瑞金的隨筆《文學的非臺北觀點》、《南方文學》。葉石濤、楊照的有關論述則散落在論文中，有段無篇。 把臺灣文學版圖分成南北兩大塊，這是件冒險的工作，極容易引起爭議乃至論戰。正如有人所說：臺灣本來就不大，環島一周也不過1一十四小時。從臺北到高雄大半天就可以來回，尤其是在資訊發達的年代，要明確區分誰是南部作家誰是臺北觀點的作家，確非易事。一九八1一年曾傳出南北作家分派且互為對抗的事件，但並沒有哪位評論家出來詳細論述南北分立形成的原因及兩派文學的特質。正如彭瑞金所說：這個近似烏龍的文學爭議事件，「沒有引起文壇的任何漣漪，卻不表示當時臺灣作家之間沒有歧見異議，只是問題不出在地域性的南部、北部之分，而在於臺灣文學整體的定位，確有天南地北兩個極端性派別的認知差異。」正是基於臺灣文學存在這種「天南地北兩個極端性派別」的看法，筆者大膽地繪製了這張「臺灣文學南/北版圖」。 之所以不用「臺灣文學南/北地圖」的名稱，是因為筆者沒有也不可能按照一定的比例尺、符號和圖式去繪製作家作品的分佈點。這張「版圖」不由點、線、色彩、幾何圖形及文字說明組成，遠沒有地圖來得精確，但它和地圖一樣，是重新審視臺灣文學的一種文化、歷史隱喻，不可能不帶有意識形態色彩。君不見，臺灣出版的中國地圖，均不是如實地反映神州大地的現狀，而是一廂情頼地把早已獨立的蒙古人民共和國強行「綁架」到中國版圖中對外國出版的中國地圖，由於反映了一九四九年後新中國的鐵路及城市建設各方面的成就，臺灣當局便在中國大陸部分加蓋戳章..「僅供個人參考，請勿對外流傳。」既然地圖是如焦桐所說的「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國家機器的延伸」，那筆者所繪製的這張「版圖」也不可能是客觀地複製現實，更不是地景本身，而是滲透了筆者即大陸學者的立場和觀點。它所反映的是統獨鬥爭在文學上的種種表現，涵蓋文學制度、文學生態、文學現象、文學媒體、文學事件及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總之，筆者針砭文壇，臧否作家，褒眨作品，為臺灣文學留下此一時空的見證，為當下臺灣文學研究提供一家之言。 不妨把「臺灣文學南/北版圖」看作一種媒介，筆者希望透過這個媒介讓讀者瞭解當下臺灣文學的概貌和走向。由於帶有導遊性質，故不少地方寫得浮光掠影，像辭條那樣簡略。即使這樣，筆者仍翻閱了大量的臺灣報刊和書籍，希望這些「辭條」的內容不過於陳舊，盡可能反映近年的新動向。筆者還希望這張「版圖」所呈現的是j部活的文學史，給讀者提供的不僅僅是文學現象或作家作品，而且提醒讀者現在是到了對臺灣文壇作全面體檢的時候了： 臺灣族群的撕裂及由此造成的臺灣文學被分割為南北兩大塊，是誰之過？ 極端地排斥中國的獨派文學，與五〇年代流行的「反共文學」有無同質性？ 臺灣文學是地域性的「臺灣的文學」，還是「臺灣文學的主權」，它是獨立於中國文學之外的打引號的「臺灣文學」？ 一個被統獨鬥爭弄得動盪不安的文壇，將會產生怎樣的文學？ 一個被「臺灣結」、「中國結」分化的作家隊伍’將會創造出什麼樣的作品？ 一個被政治嚴重干擾的文壇，有無可能「為藝術而藝術」，從而產生偉大的文學，或如何出大師、出經典作品？，. 長期以來存在的「重北輕南」現象，到了民進黨執政後是否會倒過來「重南輕北」？作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國際大都會臺北，以及享盡各種資源優勢的「臺北文學」，會不會從「中央」走向「地方」，從主流走向邊緣？ 臺灣文學的發展前途是光明還是黯淡，臺灣文學是否會蛻化為「臺獨文學」，是否還會成為中國文學的I部分？ 以上有些看法也許是杞人憂天。其實，只要有「泛藍」力量制衡「泛綠」，只要有李敖、陳映真這樣的統派作家挺身而出，只要具有中國意識的傳媒和文藝團體還在臺北乃至南部存在，臺灣文學就不可能蛻化為「臺獨文學」，它就仍然是中國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文壇無須悲觀。重要的也不是定論，而是通過這本小書引發讀者在文學分野中看到臺灣文學發展的內在脈絡，在文學分化中看到文學價值觀念的異同’尤其是看到臺灣文學發展中潛在的危機。如果此書能引發對岸學者的批評、討論乃至炮轟，則幸甚。 二〇〇五年春節於湖北經濟學院藝術與傳播學系